他语气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,但李明珠却听出了那份深藏其下的沉重与不易,她反手轻轻回握着他的手掌,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道:“陛下心中早有定计,不是吗?海外都督府的法子,虽然听着惊世骇俗,但细想,却是最省朝廷之力,最能激发民心的,以利驱之,以规束之,让万民自去开疆拓土...陛下,这是大魄力。”
顾怀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,她身处深宫,远离朝堂纷争,消息来源有限,却能一语道破他最终采纳杨哲方略的核心--以民间无穷的贪婪与活力为帝国开疆,这份洞察,远胜许多尸位素餐的朝臣,他心中那点因她孤寂身影而起的揪痛,又添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怜惜与骄傲。
他的明珠,果然从来都不是只能依附于人的菟丝花。
“你看得透彻,”他轻轻叹了口气,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,“杨哲此策,是毒药,也是良方,用好了,大魏疆土将如星火燎原,海外根基坚不可摧,用不好...便是养虎遗患,遗祸无穷,我也只能步步为营,小心驾驭这股洪流。”
李明珠安静地听着,目光始终温柔地停驻在他脸上,看着他紧锁的眉头,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,她能感受到他肩上担着整个帝国的重量,那份沉甸甸的责任,足以压垮任何人,她伸出手指,极轻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心,仿佛想将那褶皱抚平。
“陛下太累了,”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,“政事再重,也要顾惜身体,妾身...帮不上陛下什么,只能在这里,盼着陛下安好。”
她的话语里没有抱怨,只有关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,这份“帮不上”的自责,像一根细针,再次刺中了顾怀的心,他猛地握紧了她的手,力道之大,让她微微一怔。
“明珠,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“看着你站在这里,看着落叶...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,喘不过气。你不快乐,我知道。”
李明珠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下意识地想否认:“陛下...妾身没有...”
“别骗我,也别骗你自己,”顾怀打断她,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,直抵那颗被深宫寂寞啃噬的心,“我还记得无棣港的海风,记得你看着新船龙骨时眼里的光,记得你在码头调度船只、在账册上落笔时那份专注和生机勃勃,那时的你,像一朵生机勃勃的花,可如今...”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精致却冰冷的宫装,扫过她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空茫,“...这宫墙,困住了你,这妃子的身份,剥夺了你最自在、最让你觉得活着有滋味的天地。”
他的话,终于引出了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失落、不甘,对李家庞大商业帝国和亲手参与缔造的港口事务的深深眷恋,瞬间翻涌上来,冲击着她的眼眶,她猛地低下头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睛和摇摇欲坠的脆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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