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!区区耶律崇,丧家之犬!竟敢犯我天威!臣请旨,即刻发兵!以雷霆万钧之势,犁庭扫穴,荡平漠北残寇!将那耶律崇碎尸万段,悬首辕门!以儆效尤!此等跳梁小丑,若不速灭,则新附之辽境人心浮动,遗祸无穷!更恐辽东女真,借机生乱!当以铁血手段,永绝后患!”
他话音未落,户部尚书钱惟济那张圆胖、常年为钱粮操劳而显得愁苦的脸,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蹦了出来,声音甚至有些破音:
“任大人!任尚书!你说的轻巧!犁庭扫穴?荡平漠北?你知道那要多少钱粮?!要多少民夫?!要多少条人命去填那草原的无底洞吗?!”他激动得几乎要扑到任彬面前,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,“去年灭辽,打烂了半个北疆!抚恤、安置、筑城、屯田,哪一项不是金山银海往里填?京城还在扩建,宫城也在修缮,如今国库连底子都快空了!你看看!你抬头看看!”
钱尚书颤抖的手指,几乎要戳到墙上那幅宏伟的海疆图和西方探索路线图上:“博安洲什么时候才能反哺中原?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!下南洋的第二批船队,满载着移民和军械刚走,那是掏空了江南三省的府库才凑出来的!西边!通往什么欧罗巴的商路还没打通,投入的本钱还没收回一个铜板!还有幽燕十六州!还有刚打下来的辽境!百废待兴!到处都要钱!要粮!要人!”
他越说越激动,眼圈都红了,猛地一撩官袍下摆,扑通一声朝着顾怀跪下,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愤:“陛下!臣掌管天下钱粮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!您要是下令全面开战,那...那就先把老臣这颗脑袋砍了去!看看它值不值十万石粮饷!值不值十万条民夫的性命!”说完,以头抢地,咚咚作响。
御书房内一片死寂,只有钱尚书粗重的喘息和额头触地的闷响。
这位尚书升任户部最高长官之前,是户部侍郎,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,大魏的帐都是他在算,当初连年北伐,大魏能撑下来,除了杨溥在汴京居中调度以外,这位钱尚书也堪称功不可没--所以他今天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,就说明他不是单纯反对打仗,而是...实在没了办法。
但凡有办法可想,都不至于急得要在御书房耍流氓。
见堂堂户部尚书额头都磕得红肿一片,内阁首辅李仁知道不是看戏的时候,连忙上前打圆场:“陛下,钱尚书所言,虽...激烈,却也是实情,漠北辽阔,耶律崇残部飘忽不定,大军深入,补给艰难,恐重蹈昔日汉武征伐匈奴、隋炀三征高句丽之覆辙,空耗国力,动摇国本,且观此次辽孽作乱,规模虽看似不小,然其困兽犹斗,意在搅乱,未必真能撼动北平行省根基,是否...可令李易李将军加强边境防务,固守关隘,以静制动?待其锋芒耗尽,粮草不济,自然溃散。”
简而言之就是李仁觉得那位前辽国太子不过是穷疯了想来抢一把,堵回去就完了--自古以来游牧民族没事就南下打秋风的事还少么?实在犯不着兴师动众征草原。
而次辅张绍显然就想得更多了:“陛下,首辅之言有理,然而臣更忧者,在于此乱背后,恐有推手,耶律崇残兵,何以能如此精准袭扰我新设之镇北关?完颜阿骨打部在草原追剿数月,寸功未建,其部动向,枢密院可有最新密报?臣恐...此乃驱虎吞狼之计!若我大军主力被牵制于草原,辽东空虚,则金国余孽,恐生巨变!当务之急,应严令李正然,务必锁死辽阳门户,绝不容女真残部有东归之隙!同时,或可遣一能臣,持天子剑,总督北平行省军政,统筹应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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