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周兄此言差矣!”对面一个年纪稍长、气质沉稳的士子放下茶盏,缓缓道,“岂不闻孟子云: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?靖王殿下挽狂澜于既倒,解万民于倒悬,此乃大仁!这些年靖王殿下先平江南,再守京城,解西北边患,灭西蜀蛮族,又阵北疆,灭辽国,他亲冒矢石,血战连年;辽境新政,‘军功授田’,令归附之民亦得温饱,此乃大义!此等大仁大义,泽被苍生,岂是区区‘君臣名分’四字所能囿之?天命岂在血胤?实系于民心所向,德泽所归!靖王承天命,顺民心,此非篡,乃禅也!乃尧舜禹汤之正道!”
“郑兄高论!”圆脸士子立刻抚掌附和,“正是此理!靖王殿下若登大宝,必能开创远超汉唐之盛世!吾辈读书人,当以天下苍生为念,岂能拘泥于腐儒之见,做那抱残守缺的绊脚石?”
清癯士子脸色涨红,想要反驳,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句,雅间内一时陷入沉默,只有窗外街市隐隐传来的喧嚣和杯中茶水的微澜。
这时,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透过来:
“...听说没?翰林院的周学士,前几日还在府中大骂‘礼崩乐坏’,今早天不亮,他府上的管家就揣着个厚信封,悄悄进了吏部王府上的角门...”
“...嘿,刑部尚书贾大人也是,昨天还在奏折里引经据典痛斥‘权臣欺主’,晚上就在府中密室,召集门生连夜润色...嘿嘿,你猜润色什么?”
“...还能是什么?劝进表呗!遣词造句,据说比往年过年上的贺表还肉麻十分!什么‘功高万古,德配天地’,什么‘天命攸归,兆民仰望’...啧啧,这脸皮,比得上北平城的城墙拐弯了!”
“...这你就不懂了,这叫‘识时务者为俊杰’,骂,是尽本分,表忠心;劝进,是谋前程,保身家,两手准备,方为官场不倒之道!”
隔壁的议论如同尖针,刺破了雅间内勉强维持的文雅氛围,清癯士子的脸色由红转白,又由白转青,最后化作一片死灰,他猛地端起已经凉透的茶,一饮而尽,茶水顺着嘴角流下,也浑然不觉,另外两个士子对视一眼,也默然无语,茶馆雅间的空气,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窗外春风拂过新柳的细微沙沙声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闷。
皇城根下,六部衙门的重重院落里,弥漫着另一种压抑而微妙的氛围,巨大的“灭辽献俘,诏令回京”的告示贴在吏部衙门照壁最显眼处,朱砂大字刺目惊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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