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座历经辽、金、魏三个国家之手的辽东雄城,在初春的肃杀中,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生机,与“顺义川”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,城内街道虽不复辽金鼎盛时的摩肩接踵,却也行人不少,穿着各色服饰的人流穿梭其间--有关内迁来的魏地商贾,有被收编的原辽国小吏,有依附新朝谋生的工匠,甚至还有一些高鼻深目、来自更遥远西方的胡商,带着好奇与谨慎打量着这座新纳入大魏版图的北方重镇。
城中心,原辽国留守府衙,如今已挂上了“北平行省辽阳府枢密院行辕”的黑色匾额,门口站岗的士兵,身披玄甲,按刀肃立,眼神锐利如鹰,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森严,院内,少了些军营的粗犷,多了几分文牍往来的气息,但那股铁血的味道,依旧沉淀在每一块砖石里。
行辕正堂,炭火烧得正旺,驱散了北地的寒意,李正然卸下了征战时惯穿的明光铠,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,他身形颀长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,若非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、久经沙场的沉凝气度,乍一看更像一位饱学的儒士,此刻,他正负手立于巨大的辽东舆图前,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--代表女真诸部圈禁地的“顺义川”,代表矿场、盐场的红圈,代表新设驿站、屯垦点的蓝标,以及最重要的,代表驻军防区的黑色三角。
他的副将,一个名叫赵虎的粗豪汉子,穿着武官便服,正拿着一份刚送抵的文书,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大人,定北府枢密院又发来催促,问辽东诸部子弟‘进学’名录何时能全部核定上报?还有,关于将‘顺义川’以北那片水草稍丰的草场划归官营马场之事...”
李正然没有回头,声音平静无波:“名录按既定章程办,核实清楚,一个不漏,至于草场...”他的手指在舆图上“顺义川”北部区域轻轻一点,“暂缓。”
“暂缓?”赵虎一愣,有些不解,“大人,枢密院的命令可是...”
“命令是死的,人是活的,”李正然转过身,眼神温和,“赵虎,你跟了我多少年了?”
“回大人,自真定府起...整十年了!”赵虎挺直腰板。
“十年...”李正然踱步到窗边,望着庭院里一株在寒风中顽强吐露新芽的老榆树,“真是好长的一段时间啊,那时的我们,还守在真定,生怕辽人又打过来,可如今呢?辽国都成了过眼云烟了。”
他顿了顿,问道:“你可知道,陛下当初为何要扶持完颜阿骨打立国?又为何在打下上京后,不第一时间封闭辽阳,隔绝辽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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