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九十一章开拓
靖平二年,仲夏。
铅灰色的海潮,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绝望,终于被船首撞开一道浑浊的豁口。
“海鹞号”如同一条被巨浪蹂躏了千百遍的破麻袋,**着、颤抖着,将布满盐霜和藤癣的残破船舷,重重靠上那片粗粝的栈桥,栈桥简陋得近乎原始,几根巨大的圆木深深打入浅滩,上面铺着未经精细处理的厚木板,边缘还带着树皮的毛刺,它从一片被匆忙砍伐出的空地边缘探出,连接着后方那片更高、更坚实的土地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浓烈海腥、陌生植物辛辣清香、雨后泥土腥气以及远处密林深处隐约飘来的腐烂气息的味道,这味道霸道地钻入每一个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的鼻腔,瞬间盖过了船舱里积郁数月、令人作呕的汗臭、呕吐物和霉变的混合气味。
死寂。
一种劫后余生、夹杂着巨大茫然和本能敬畏的死寂,笼罩了甲板上所有还能站立的人。
陈守业几乎是瘫软着被水生拽下跳板的,脚掌踏上坚实、微凉的土地,那触感让他膝盖一软,若非水生死死架住,他几乎要跪倒在地,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茫然四顾。
栈桥后方,是一片被暴力清理出的巨大空地,焦黑的树桩如同狰狞的伤疤,密密麻麻地散布在泥泞的地面上,诉说着开拓伊始的粗暴,空地边缘,是难以想象的、高耸入云的原始森林。那些树木的形态诡异得令人心悸:树干笔直光滑,直刺铅灰色的苍穹,树皮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,如同剥落的巨蛇鳞甲;巨大的树冠并非层叠的枝叶,而是如同一把把撑开的、浓密到令人窒息的巨大绿伞,遮蔽了几乎所有的天光,只在缝隙间投下幽暗的绿影,空气中那股清冽又带着一丝辛辣的奇异芳香,正是源自这些巨树。
空地中央,矗立着一座用巨大圆木和粗糙石块垒砌而成的简陋营寨,寨墙高约两丈,顶端削尖,几座简陋的木质箭楼歪歪斜斜地立在上面,隐约可见穿着大魏海军号衣的士兵在警戒,营寨中央,一面巨大的黑龙旗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中猎猎招展,旗杆下,一块巨大的、被特意保留的砂岩异常醒目,即使隔着老远,也能看到那上面用利器深深镌刻着一个巨大的、殷红如血的--
“魏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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