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王,当年您让三弟随靖王殿下出蜀,我还有些不认同,兵荒马乱,三弟能吃得了那种苦么?可如今看来,您做的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,如果三弟一直留在蜀地,可能还要过很多年,才能成为这样的男人吧。
兄弟二人在二楼一处临窗僻静的雅间入座,赵裕亲自为赵瑾斟上热茶,茶汤碧绿,清香袅袅,是上好的蜀地蒙顶:“大哥尝尝,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,北平什么都好,就是这茶,总差那么点意思。”
“你要是真想念家乡的味道,也不至于一走几年都不回去了。”
“这不是忙着打仗嘛...”
“反正有天子亲征在前,你这么个蜀王一脉的郡王在军中任职,倒也不算奇怪,只是这么几年,你游历在外,可有中意的女子?每次写信给我总是对这些避而不谈,父王走了,长兄如父,我可是担心你得很。”
赵裕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几年没见了,一上来就是要催婚,连忙尴尬地喊掌柜:“把茶下下去,上酒!”
赵瑾失笑摇头,端起茶盏轻啜一口,熟悉的蜀地名茶滋味在舌尖化开,目光却透过敞开的轩窗,投向楼下熙攘的街市,新迁入的商贾百姓,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,穿着各异,脸上却大多洋溢着一种对新生活的期盼,挑担的货郎吆喝着,推着独轮车的力夫喊着号子,穿着簇新官袍的小吏步履匆匆,间或有身着前辽服色、但已努力融入的商贩走过--一派生机勃勃,却又秩序井然。
“真不一样了,”赵瑾放下茶盏,声音低沉,“前些年我曾去过汴京,汴梁城根深蒂固,暮气沉沉,这里...却像是刚刚被春雨洗过,从里到外都是新的,靖王殿下真是点石成金,当年他平定蜀乱,扶我重掌蜀地,我便知他非池中之物,乃是顺应天命收拾河山之人,只是没想到,短短数年,竟能鼎定乾坤至此。”
赵裕的目光也望向窗外,眼神悠远:“是啊,新气象,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新气象,大哥,你可知道,当年跟随王爷出蜀,一路向北,所见所闻,才真正让我明白,什么身份、名分、血统,在这煌煌大世面前,在那些为了活命挣扎、为了守护家园而战的普通人面前,是最无用的东西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了几分:“当初西征辽国西京道,顶着辽人的箭雨滚木,看着身边袍泽一个个倒下,填进关墙的豁口,那一刻,谁还管你是宗室子弟还是贩夫走卒?活下来,杀进去,才是真的,北境无数名将,在殿下帐下,凭的是真本事,立的是实打实的军功,大哥,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这‘蜀王世子’的名头,远不如在雁门关上,听士卒们真心实意喊一声‘赵将军’来得踏实、痛快!”
赵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,看向自己这位经历了战火淬炼、脱胎换骨的三弟,看着他的眼神坦荡而坚定,再无半分当年蜀王府中贵胄子弟的骄矜,他沉默片刻,才缓缓道:“三弟,可你要知道...三月十五之后,这‘赵’姓,便不再是皇族之姓了,你我,便只是大魏的臣子,蜀地的宗藩,心中,可有不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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