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怀的目光从车壁上收回,落在赵吉年轻却已显出几分沉稳的脸上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弧度:“堵嘴?顺气?他们骂什么?骂我顾怀是王莽再世,欺负孤儿寡母,行那篡逆之事?”
赵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眉眼弯弯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促狭:“的确是有这样的骂声...可骂得最狠的那几位,翰林院的周学士,御史台的李老大人,还有那位整天把‘礼崩乐坏’挂在嘴边的王阁老...他们府上的管家,最近可都忙得很,深更半夜往各位官员府上跑得勤快着呢!怀里揣着的,可都是墨迹未干的‘劝进表’!遣词造句,一个比一个肉麻,一个比一个赤胆忠心!”
顾怀嘴角也勾起笑容:“...劝进表么?嘴上骂得狠是为了尽忠,串联劝进是为了前程,的确不矛盾,看起来这就是大部分人的态度了,只是那少部分的死心眼,还是少不了的...也罢,既然我选择了回来,那么这场大戏,就是避免不了的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,透过细密的金丝帘缝隙,能看到巍峨宫墙的暗影飞速向后掠去,春风,带着宫苑深处新裁柳枝的嫩绿气息,顽强地钻过帘幕的缝隙,拂面而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勃勃生机。
车外,山呼万岁的余音似乎还未散尽,车内,却已是一片关乎天下归属的寂静波澜。
......
龙銮平稳地驶入深宫,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,将万民的喧嚣彻底隔绝,不久,一道盖着天子宝玺、由内阁诸位阁老亲自署名的诏令,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,从北平紫禁城中飞驰而出,传檄四方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朕以冲龄,嗣守鸿基。赖皇天眷佑,祖宗庇荫,并仰靖王顾怀忠勇睿智,外御强虏,内安黎庶,终克复上京,殄灭大辽,雪百年之耻,开万世太平!此诚不世之功,乾坤再造!今北疆底定,海宇粗安。为酬殊勋,彰天德,并敬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,兹定于三月十五,吉日良辰,躬谒太庙,行献俘大礼,以慰先灵,以昭盛烈!着令各州府主官、戍边大将、有功勋臣,接旨之日,星夜兼程,驰驿入京,共襄盛典,同沐荣光!钦此!”
这道诏书,明面上是庆贺灭辽大胜,告慰太庙,召集天下重臣共襄盛举,然而,“酬殊勋”、“彰天德”、“共襄盛典”这些字眼,落在天下有心人眼中,无异于一道再清晰不过的信号--那场酝酿已久、关乎神器归属的风暴中心,就在这太庙献俘的“盛典”之上!
果不其然,诏书一下,天下动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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