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莫看着他,沉默了片刻,然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她重新低下头,从身边一个小布袋里又摸出一块杏脯,慢吞吞地剥了起来,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,只有车轮滚动和风声。顾怀闭上眼,似乎有些疲惫,又像是在消化刚才自己讲述的,那漫长的一段路,还有那些刀光剑影、权谋算计。
不知过了多久,车轮的滚动声渐渐慢了下来,最终停住。
车厢外,死一般的寂静,不是无人,而是无数人屏息凝神汇聚成的、巨大的沉默压力,如同实质般透过车厢壁挤压进来,连风声都似乎被这肃杀凝固了。
顾怀知道,到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里带着北平城扩建已久特有的、尘土与木材混合的味道,他伸出手,指尖触到微凉的车门把手,停顿了一瞬,然后,他推开了车门。
骤然涌入的光线有些刺眼,顾怀眯了眯眼,一步踏下车辕,踩在坚实冰冷的石板上,他转过身,伸出手,一只小手,毫不犹豫地搭在他的掌心,莫莫在他身后,也下了车,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,静静看着眼前这宏大而压抑的场面。
北平城巨大的城门洞开着,像巨兽张开的幽深咽喉,门洞内外,是黑压压、望不到尽头的人群,如同两道沉默的堤坝,将中央的御道空出长长的一条通道。
左侧,是文官,绯色、青色、绿色...各色官袍如同凝固的色块,代表着森严的等级,一张张或苍老或中年的面孔紧绷着,神情肃穆,眼神复杂难辨,敬畏、期盼、审视、深藏的忐忑...种种情绪在低垂的眼帘下翻滚,他们垂手肃立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如同庙宇里一尊尊彩绘的泥塑木偶,阳光照在官袍上精致的禽兽补子,反射出冰冷而疏离的光泽。
右侧,是武勋与禁军,顶盔贯甲的将领,按刀而立的精锐士卒,盔缨鲜红似血,甲叶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幽光,他们身姿挺拔如标枪,眼神锐利如鹰隼,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御道尽头的方向,如同最忠诚也最冰冷的磐石,拱卫着这条通往帝国权力巅峰的道路,肃杀的军阵无声地散发着铁血之气,与左侧文官的凝重形成强烈的对比。
在这文武拱卫、如同仪仗又如同审判的通道最前方,一个身影显得格外刺眼,也格外渺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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