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冲击过后,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滚烫的悸动,瞬间席卷了顾怀的四肢百骸,他猛地反手握紧了莫莫的手,力道之大,几乎要将她纤细的指骨捏碎,随即,他又像是怕弄疼她般,迅速松开了些,但那灼热的目光却牢牢锁住了她。
他无声地笑了起来,那笑容起初只是嘴角的牵动,继而扩展到整张脸,眉宇间连日批阅奏章、平衡朝野、算计海外的沉郁和疲惫,在这一刻被一种纯粹欢喜的光芒彻底驱散,他不再是那个端坐龙椅、手握乾坤的帝王,倒像是当年在江南小院得了意外之财、可以带莫莫去吃顿好的野小子。
“好!好!”他连说了两个“好”字,站起身子,在并不宽敞的暖炕前踱了两步,玄青的袍角带起一阵风,然后又转回身,俯视着依旧安静坐着的莫莫,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:“我这就让太医院最好的圣手来请脉调养!让尚宫局把最好的滋补药材都送到你宫里来!让御膳房...”
莫莫依旧仰着小脸看着他,看着他眉飞色舞、手舞足蹈的样子,她清澈的眼底,映着他此刻鲜活生动的面容,也终于...漾开了一丝极淡、却真实的笑意,那笑意很浅,如同初春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,却足以融化这深宫秋日的寒意。
她轻轻地点了点头,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。
“嗯。”
......
太祖端悯贵妃莫氏,佚其姓,莫氏其名。灵州人,或云陇右流徙遗孤。幼失怙恃,籍贯湮没,飘零草野,鹑衣百结。性沉静寡言,外讷而内慧,目光澈如寒潭,虽颠沛而神志不泯。
太祖皇帝龙潜微时,游历四方。乾祐二十三年冬,于江南道左雪窟中得之,饥冻垂毙。太祖恻然,解衣裹之,携以俱行。时天下板荡,豺虎塞途。莫氏随太祖跋涉山川,备尝艰险。或佣书市井,或采蕨林莽,饥寒交迫,几濒于死。然其志坚韧,默然相随,未尝有怨怼之色。每至逆旅,必躬执炊爨,浣濯缝补,虽箪食瓢饮,亦安之若素。太祖尝抚其顶叹曰:“此女心性,如璞玉浑金,虽蒙尘而质不改。”
后辽夏构衅,西陲糜烂。有夏国遗臣夏则者,阴怀复国之志,窥伺太祖身侧,见莫氏形容,以为奇货。乃矫饰言辞,诈称莫氏乃西夏仁宗皇帝流落血脉,讳名继璃。挟其北归兴庆府,焚香告庙,强拥登位,号曰“女帝”。夏则自领国政,总揽枢机。莫氏骤处尊位,如履薄冰,虽知非己出,然见遗民涕泣,疆土凋残,中心戚戚,遂勉力承之。夏则亲授经史,教以治道。莫氏性本淳朴,学虽迟缓,然秉烛达旦,未尝懈怠。批阅章奏,必反复推详;接见耆老,则温言抚慰。虽居九重,常念生民疾苦,减膳撤乐,躬行节俭,西夏遗黎,渐归心焉。然其夜深人寂,常南望故主,中心弗能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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