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头,望向西北那片苍茫的、此刻正吞噬着败兵的天际线:“传令,打扫战场,收敛阵亡将士遗骸,伤者立刻送回后方大营医治,将斩获的敌酋首级,筑成京观,立于野狐岭隘口最显眼处!尸体...就地焚烧,派快马,将战况及敌踪飞报定北府枢密院,同时通告陈平所部,警惕南面‘黑石林’方向可能的渗透袭扰,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另外,让随军书吏拟一份详细的奏报,着重写明此番袭扰者的身份,以及...金军在草原作战越发懈怠的消息,一并呈送王爷。”
偏将听到“金军”二字,眉头狠狠一皱:“这帮女真人...说什么要三个月擒获耶律崇,结果到现在都没个像样的消息,而且已经有好些时日没送回来军报了,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草原打仗的还是来游猎的。”
李易摇摇头,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凝重:“如今女真诸部被圈在辽阳顺义川,看似温顺,但猛兽关进笼子,只会更加焦躁,枢密院前些日子送来一封密信,完颜阿骨打留在辽东的心腹,近来与几个被圈禁的部族首领秘密接触频繁,似有串联,他本人如今带着精锐在草原深处追剿耶律崇残部,行踪飘忽,数月未有确切战报传回定北府...这本身就不寻常。”
偏将倒吸一口凉气:“将军是说...完颜阿骨打可能...?”
“王爷说过,人心最难测,尤其是一个曾经称王、又骤然失去一切的人,”李易打断了他的猜测,“如今辽境初定,咱们做军人的,不能如同那些文官一样处理政务、安抚人心,但草原上的风,辽东的暗流,便是我们要警惕的东西,如今我们守好中京道,隔绝草原,就是为王爷稳住后方,让王爷能腾出手来,梳理辽境,消化辽东,这才是根本。”
他拍了拍偏将的肩膀,“让将士们动作快些,天快黑了,草原的夜风能冻透骨头,传令下去,回营。”
......
这支坐镇前辽国中京道--如今该称定北府与草原边界的魏军回营的路上,暮色四合。
绵延的魏军营盘依着一处背风的山坡扎下,灯火星星点点,如同散落在地上的星河,营盘布局严谨,壕沟、拒马、瞭望塔一应俱全,外围游弋着精悍的骑兵斥候,戒备森严,空气中飘荡着炊烟、草药和牲口粪便混合的气味。
李易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中军大帐,他先是去了伤兵营,营帐里光线昏暗,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金疮药的味道,痛苦的**和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,他放轻脚步,一个个营帐看过去,不时停下,俯身询问伤兵的伤势,查看军医的处理是否妥当,看到一个年轻的炮手胳膊被流矢擦伤,包扎得有些潦草,他皱了下眉,亲自唤来随营的老军医重新处理。
“疼就喊出来,不丢人,”看着炮手咬牙忍痛的模样,李易温声道,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,里面是几块硬邦邦但带着甜味的麦糖,“含着,能好受点,我听说过你,你是神机营的宝贝,最准的炮手,以后要是还想手稳打得准,今天军医说什么,你都得照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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