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城那巍峨的轮廓在车窗外缓缓移动,朱红的宫墙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,呈现出一种陈旧的、接近褐色的暗红,失去了往昔的威仪,更像一个巨大的、空置的牢笼,墙根下的积雪未能覆盖住顽强滋生的苔藓,那抹暗绿在衰败的底色上显得格外刺眼,如同岁月侵蚀留下的顽固疤痕。
顾怀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街巷,那些他曾与赵轩并肩走过的地方,如今只剩下空荡和死寂,有些时候总觉得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似乎还会在某个转角出现,但事实上他已经逐渐被这个世间淡忘了,甚至于连自己,也偶尔才会想起他。
景陵在汴京城西郊,依山而建,比起大魏太祖那恢弘壮阔、气象万千的永陵,景陵显得朴素甚至有些寂寥,赵轩在位时间太短,又逢国事艰难,陵寝的规制远不能历代皇陵相比,高大的石像沉默地矗立在神道两侧,文臣武将,石马石羊,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雪沫,神情肃穆而呆板,在铅灰色的天穹下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。
马车在陵园外停下,没有提前通知,没有仪仗卤簿,只有顾怀和两个汉子,顾怀没有理会被王五打发的守陵士卒,踏着清扫过却很快又覆上薄雪的神道,一步一步向陵墓深处走去。
靴底踩在雪地上,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,是这片寂静陵园里唯一的声音。
终于,他停在了赵轩的陵墓前。
高大的墓碑上,镌刻着“大魏昭安皇帝陵”几个漆金大字,在灰暗的天光下,那金色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,墓碑下方,是冰冷的、巨大的封土堆,覆盖着皑皑白雪,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**,终结了一个曾经鲜活、跳脱、咬牙硬扛、拼尽全力却又最终被命运碾碎的生命。
没有带香烛纸钱。顾怀只是静静地站着,目光落在墓碑上,又仿佛穿透了墓碑,落在那幽深黑暗的地宫深处,落在那个曾经是他最好朋友、也是将他一步步推上如今位置的人身上。
寒风掠过陵园,卷起他玄色道服的衣角,旷野的风,带着凛冽与粗粝,刀子般刮过脸颊,天地苍茫,陵墓孤寂,一人独立,一种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孤绝感,将他紧紧包围。
“赵轩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穿透了呼啸的风声,在这片属于死亡的土地上回荡,像是在唤一个沉睡的人,又像是在对着虚空确认一个早已无法改变的事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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