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看中文 > 历史小说 > 大魏风华 >
        呵...终究只能骗得过自己么?

        很难形容这一刻夏则的感觉,他曾经愚弄过那么多人,他几乎以一人之力让西夏的国祚重现在了这片土地,然而在过去的几年里,他看着那个坐在宫殿中的女孩子,不停地跟自己说,她就是西夏的女帝--不对,她必须是西夏的女帝,只有这样,彷佛才能让西夏的皇室仍有血脉存留于世,才能让复国变得有些许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原来都知道,一直都知道,知道夏则为什么会带她回来,因为她和魏国那位坐断北境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;知道她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西夏的亡国公主,只是看着温和地教她读书写字,治政识人的夏则,心软地没有揭穿这个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现在,时候到了,她就那么简单地、平静地说,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,她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给出了结论:“我只是一个被顾怀从路边捡回去的小丫头,他给我饭吃,给我衣服穿,带我躲雨,给我讲那些别人听不懂的故事,他给我起了名字,叫莫莫,他来接我了,所以从今以后,你不用再叫我陛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再叫陛下了?”夏则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疲惫,他耗尽一生心力,赌上一切,甚至不惜将无辜者拖入漩涡才实现的“复国大业”,在她口中,竟比不上那个叫顾怀的男人随意给她起的一个名字,比不上那些钻林子、躲雨的狼狈经历?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第一次迸发出近乎失控的情绪,那不再是属于宰相的沉稳,而是属于一个信念崩塌者的绝望挣扎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你不是李继璃?那你坐在这里做什么?!穿着这身衣服做什么?!看着那些党项遗民对着你跪拜、把你当成他们最后的希望时,你在想什么?!你既然知道,为什么还要跟我回来?!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?!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御花园里回荡,带着种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的质问,惊飞了远处枯树上几只昏鸦,扑棱棱地飞向更灰暗的天空,风似乎更大了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,打着旋儿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夏则失控的质问,莫莫并没有被吓到,她只是微微缩了缩脖子,像是被风吹得有点冷,然后,她慢慢地将攥在手里的宽大袖口拢得更紧了些,仿佛想从那冰冷的丝绸里汲取一点暖意,她的眼神甚至比刚才更平静了,像一汪深潭,映着夏则的面容,却不起波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,”她开口,声音很轻,却奇异地穿透了风声,“你带我走的时候,没有绑着我,”她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,“你跟我说,跟我走,去一个地方,那里有很多人需要我,那里...可能会很难,但你会教我,你说话的语气不像坏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夏则愣住了,他预想过无数种答案--恐惧、贪婪、无知,甚至是她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、对权力的隐秘渴望,他唯独没有想到,竟是这样简单到近乎荒谬的理由:没有绑着她,说话不像坏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,”莫莫低下头,“那时候...顾怀很忙,他在北境,要做很多大事,打仗,当官,跟那些很大很大的人物说话,他要去更多更远的地方,很危险的地方,李明珠...她那么好看,那么厉害,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,能帮他做很多事,我...我只是个小侍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