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吉只是笑笑,没有争辩,眼神清澈:“多谢各位好意,不过...营里安排,总有其道理,马喂好了,咱们的骑兵兄弟才能打胜仗,这差事也挺要紧的。”他再次拱拱手,“诸位大哥,我先走一步了。”
看着赵吉背着那个装着笔墨簿册的旧包袱,在夕阳余晖中快步离去,身影显得有些单薄,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执拗,几个士卒同时摇了摇头,有人低声嘀咕赵吉这种放着清闲油水不捞,非要去伺候牲口的行径,也有人说这小子八成是得罪了上头,才被发配去喂马,要不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顶了别人的名头来吃粮饷,不敢挑拣--反正就没一个人觉得赵吉脑子没毛病。
众人议论了几句,很快又被新的琐事岔开,只当是军旅生涯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,夕阳下的上京街道上,赵吉快步走着,穿过那些烟尘都还未散尽的巷弄,回到了民夫应该待的区域。
浓烈的草料混合着马粪的气息扑面而来,昏暗的油灯下,一排排高大的战马在槽边打着响鼻。赵吉回到这里,熟练地将包袱放在角落一个干燥的草堆上,解开身上那件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制式铠甲,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。
一开始怎么都穿不惯,但后来发现丝绸的衣物的确不适合干活--毕竟民夫虽然不用上阵厮杀,但喂马、扎营、转运粮草之类的活,也不会比挥刀轻松半分,从大军出榆关开始,大战断断续续打了几个月,打穿了半个辽境,随军的民夫也就跟着跋涉了数百里,这么段日子下来,对于赵吉来说,那些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彷佛变得越来越远了,反而是眼下这种,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,干不完活还没饭吃的日子,要踏实和安心得多。
起码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,听到大军攻入上京城时所产生的第一反应也是由衷地开心和高兴,而不是害怕。
害怕这天下统一的过程越顺利,那个越不想面对的日子就越早到来。
赵吉挽起袖子,拿起巨大的草叉,开始将白天铡好的干草均匀地铺撒进长长的马槽,动作算不上特别麻利,却异常认真,一丝不苟,沉重的草叉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并不轻松,没几下,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。汗水顺着脸颊流下,沾湿了鬓角,和尘土混在一起,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几道灰痕。
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模样,都不会和之前的那个年幼天子联系在一起,那时的他瘦弱,忧郁,而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可以称得上明朗的少年郎,夜幕里他继续挥动草叉,将一捆捆干草抖散、铺开,草屑飞舞,沾满了他的头发和肩膀。喂完草料,他又提起沉重的木桶,一桶桶地从水井打来清水,倒入每个马槽边的水槽,清冽的井水哗哗作响,在寂静的马厩里格外清晰。
他喜欢这样的日子,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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