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只是沉默听着海面拂过的风声,视角拔高,在这处山坡的远处,乌云一般的大军正在朝着战场挺进,去赶赴那宿命的一战,千百年了,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和厮杀却永远没个结尾,人们总把眼下的喜怒哀乐死死攥紧,却没有想到,跟这永恒不变的天空海洋比起来,些许烦恼,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。
顾怀抬起按着剑柄的手,拂过石壁上“魏武挥鞭”四个字,指间触到千年风雨侵蚀的沟壑,忽然觉得,这天下,何尝不是另一重沧海?
......
魏军兵出榆关,大军分成三路向着辽国腹心之地挺进,同时在辽西走廊建立起从幽燕到榆关再到前线的稳定补给线后,魏辽进入了长达二十余天的诡异军事对峙中,殊无战事,原本最有可能爆发激烈战斗的老哈河谷地,如今却安静得有些不像话,双方十余万大军在辽西走廊尽头隔谷扎营,每一天都有小规模的战斗在爆发--多是为了抢占有利地势建立前哨,或者外围斥候捉对猎杀,但超过千人的正面冲突却一例也没有。
随着时间慢慢进入夏季,四月初,在双方为了供给大军,后勤几乎都有些吃紧的时候,第一场战斗终于爆发了,然而却不是兵力最盛火药味最重的老哈河谷地,而是陈平所带领的左路军,在青龙河畔的松子岭与辽军忽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!
要知道左路军一共才四万兵力,而且基本都是步卒,他们面对的却是围绕泽州的整整七万大军!尤其是当左路军进逼泽州的架势摆出来后,辽军又调集了五千重骑赶赴泽州前线,基本上锁死了陈平的所有进军路线,步卒的推进速度本身就慢,如此一来根本不可能越过辽人构筑好的防线威胁到泽州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陈平的左路军分明只能充当分散敌军兵力,等待老哈河谷地的战斗水落石出的侧翼,到时中军胜了则顺势北上响应,输了就照原路退回榆关--如此仓促地开始进攻,分明是白白给辽军的防线填人命!
然而陈平自有自己的考虑,顾怀提拔人才一向不问出身,李易是守城卒,黎盛是袭职校尉,陈平则是最底层最底层的小卒,从顾怀和李易转战苏南,陈平就跟在了身边,到后来两浙奔袭,他又活捉了白莲教的佛主,自此从军中脱颖而出,京城一战领神机营,到了北境就坐镇边城--纵观他从军生涯,除了临安在街上堵了一波人结果却是白莲教佛主,堪称祖坟冒了青烟以外,每一步都走得极踏实,他既没有顾怀那种可以把大军团作战拿来练手的境遇,有没有李易出色的学习能力,他打的硬仗呆仗比李易更多,然而这种堂堂正正北伐的战场,却正好契合了他的指挥风格。
在他看来,自己的左路军确实面临着极为棘手的情况,要越过辽军防线攻下泽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,但若是一直等待中军战场决出胜负,岂不是在浪费这花费数年才营造出来的北伐大好局面?进攻可能会犯错,但不进攻就永远不知道到底错没错!只要能为中军分担一丝压力,能让辽军露出一点破绽,能让王爷多出一线胜机,那么这个险,可以冒!
从这里就能看出来顾怀对陈平有多放心--当左路军出榆关北上,进逼泽州时,顾怀对陈平的嘱托是“放手去做,若是寻得战机,不必浪费时间请示孤”,而陈平也没辜负顾怀的这番期望,当零零散散的战场情报从各处传来,当陈平在军帐中对着那些零碎信息进行整理思索后,他敏锐地发现了辽军这道防线上的薄弱点--松子岭。
辽军多骑兵,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,而泽州地界地势平坦,大江大河成为地理位置上的天然分界线,这种地形太适合于骑兵纵横披靡,左路军步卒推进缓慢,辽军有大把时间可以调集骑兵针锋相对,但是松子岭这道沿着滦河支流直抵泽州的连绵山脉,却能成为最好的推进路线!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